【原文】
賈母教子，出求惽王。卒誅淖齒，繼立法章。
周齊王孫賈，公族也。淖齒之亂，惽王出走，被弑。賈莫得其所，惘然而歸。母曰：「汝朝出不歸，吾倚門而望，暮出不返，吾倚閭而望。今汝事王，王出走而不知其處，汝尚何歸。賈乃出，集市人為兵，誅淖齒。求王子法章而立之。君子謂賈母義而能教。
呂坤曰：「世之愛子者，多欲保全其身，至見危授命，則深悲而固止之。豈知不義而生，不若成仁而死哉。賈母以求君望其子，寧失倚閭之望焉。賢哉母也。善用愛矣。」
【白話故事】
周朝末年，齊國有個名叫王孫賈的人。他祖上也是名公望族。他母親對他嚴格要求，教導有方，打小就飽讀詩書，聰明伶俐。他父親死後，齊惽王得知王孫賈雖年僅15歲但才學過人，就讓他當了大夫。
齊惽王不擅於管理國政，內務和外交都限於困境。那是個諸侯之間爭搶地盤，一言不和就宣戰的年代。西元前284年，燕國率軍攻打齊國，齊惽王親自帶軍迎戰，可惜戰敗了。於是他帶了兒子和王孫賈等少部分隨從逃亡，齊國被佔領了大半。
戰亂中，齊惽王與王孫賈等一幹大臣失散。齊惽王帶著兒子逃到營城，等著楚國將軍淖齒來救自己，不想，淖齒見齊惽王已如喪家之犬，並不想幫他，反而悄悄派人與燕國商量，將齊惽王殺死後，與燕國平分齊國。燕國將軍為了借刀殺人，同意了這個要求。於是，淖齒假裝請齊惽王看大軍操練，把齊惽王騙出城來，將他殺死了。
王孫賈與齊惽王失散後，到處找也找不到齊湣王，很失望地回到了齊國都城臨淄，想到母親孤身一人在家，連忙回到家裏探望母親。母親看到他回家，真是又驚又喜，於是母子不由得抱頭痛哭。王孫賈的母親哽咽著說：「兒啊，沒想到這兵荒馬亂的，我還能見到你！這麼久了，沒有你們的消息，我以為，再也見不到你啦！」說完老淚縱橫。王孫賈坐在母親的身邊，感慨地說道：「母親，現在世道這麼亂，我要守在您身邊，好好照顧您！」
當王孫賈的母親聽王孫賈講起如何與齊惽王失散，國家如何危在旦夕，立刻正色道：「你平時在家，早上出門，我就倚在大門，望著你的背影消失；晚上你出門未歸，我又倚著大門盼望你回來。你應該知道為娘的是怎麼擔心你的安危的。可是現在，你身為齊國的大夫，有自己的職守，應該去保護君王，為國出力。當國家有難的時候，你怎麼能守在家裏呢？家裏的安危事小，國家的安危事大啊！你這個大小都分不清嗎？國不能一日無君啊！你不知道君王逃在什麼地方，那麼你就理應冒死去找，找不到就不要回來！不然，國家要你們這些輔佐的人做什麼？」
王孫賈聽了母親一席話，深感母親深明大義，連連點頭稱是。他跪下對母親說：「孩兒已經四處尋找國君，可是沒有找到。因一時掛念母親的安危，才回來看看您的。母親教訓得對，國家的安危是全體百姓的安危，我這就去找齊惽王，請母親保重！」他向母親跪拜之後，收拾了簡單的行李，又踏上了征程。他的母親含著熱淚，倚在門邊，目送著這位少年堅定的身影漸漸遠去。此刻母親心中無限感傷，誰不想讓孩子在自己身邊呢？可是，自己培養孩子，正是為了讓他成為國家棟樑啊！自己的生死離別與國家相比，算得了什麼呢？
王孫賈離開家，再次打聽齊惽王的下落，聽說齊惽王在營城被淖齒殺害，他走到市集上，對百姓慷慨陳詞：「淖齒在齊國作亂，殺了惽王，想要和燕國瓜分我們齊國。我們齊國，國將不國，我們都將淪為亡國奴啊！有願意跟我去討伐淖齒的，就脫下右邊的衣袖！」說罷，他率先扯下自己右邊的衣袖。集市上許多齊國百姓看到這位年紀輕輕的少年，居然這樣有骨氣，說的話句句在理，被深深觸動了。於是大家義憤填膺，決心保家護國。最終報名跟隨王孫賈去的竟然達到了四百多人。
話說淖齒殺掉了齊惽王之後，意忘形地在城中作樂，整日喝得醉醺醺的。他的軍隊則駐紮在城外，淖齒身邊只有少量的護衛。王孫賈一行人，仔細謀劃，一鼓作氣，衝到淖齒的住處，殺掉了淖齒，並且立刻關上城門。淖齒城外的軍隊聽說主帥已死，無心作戰，悄悄地從營城逃走了。王孫賈又找到了王子法章，立他做了齊國的新君。這樣一來，齊國人心得以安定。
與其說王孫賈義膽沖天，救了齊國，不如說是他的母親救了齊國。因為是王孫賈的母親在國家危難的時候，能夠放棄自己個人的安危，寧願冒著失去兒子的危險，也要教導兒子為國獻身。只有這樣深明大義的母親，才會支持孩子做出立國安邦的偉大事業。國家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母親，才可能有更多的人才為國服務，為國效力。所以說，王孫賈的母親是位賢慧而有義氣的人。
對此，呂坤評論說：「大多數人喜愛自己的孩子，總是想盡辦法讓他遠離危險保全身體；要是知道孩子接受了危險的使命，一定會極力阻止。這是他們不知道喪失義氣苟且活著，不如為了仁義死去更值得的道理。為了國家，賈母讓兒子尋找君王的下落，勸勉兒子在危難中為國挺身而出，哪怕失去老年的依靠也在所不惜，實在是深明大義的賢良母親，這才是愛得明智啊。」
（改編自蔡振坤先生編著的《德育課本》二集 「義」篇 《賈母倚閭》）
本期目錄...
